北京某二手车市场中，相比紧凑型车型，符合新政要求的车型更受欢迎。新京报记者 覃澈 摄

亚运村汽车交易市场中租赁京牌是众多商家的一项生意。新京报实习生 杨砺 摄

　　去还是留，网约车新政让网约车司机再次面临职业选择。“先看一看，实在不行就回家。”32岁的徐浩在从机关食堂供应商转型网约车司机一年多后再次面临职业选择。

　　据艾媒咨询发布的数据，若新政落地，38.2%网约车司机会去开黑车，17.8%会选择离开所在城市。

　　从去年12月底开始，新京报记者通过采访多位网约车司机，走访二手车市场以及汽车租赁公司发现，有的网约车司机已准备卖车套现走人。有网约车司机在新政出台后已连车牌一块“出手”，尽管他们知道买卖车牌属于非法。二手车市场上符合新政要求的车型价格已水涨船高，有的上涨了15%。

　　为顺应新政，租车公司也在转换思路,主推符合专车运营标准的舒适性轿车给打算开专车的司机。某租车公司表示,开“快车”已不挣钱，很少有司机再租车开“快车”，专车市场才是滴滴未来重心。有滴滴专车司机表示，现在滴滴对专车有政策倾斜，早高峰时接单有补贴，机场线也只有专车才能跑。

　　租京牌司机：

　　工作时间延长，收入打了6折

　　“政策落地后抓到就要罚款1万到3万，这个风险太高了。”32岁的徐浩熄了手中的烟，重新打开了滴滴打车的司机端，等待系统派单，“现在挣得少了，（为生活所迫）也得继续干。”

　　“80后”的他，退伍兵出身，在北京某部队以士官身份退伍后，来往于家乡与北京之间，做起了水果生意。

　　由于主要客户为国企和政府机关的食堂，他的生意一直很稳定，“每年能赚十几万。”

　　两年前，伴随几家客户负责人更换，他的供应商身份也被别人代替。他尝试过维系新关系，不过，多次接触后他大概明白，新的供应商是负责人带来的。

　　2015年，网约车平台激战正酣。在高额补贴的刺激下，徐浩放弃了水果生意，他通过朋友以1年8000元的价格租赁了北京车牌，成为一名专职的快车司机。1年8000元的价格比出租车的份子钱少多了。某出租车司机告诉记者，出租车司机双班份子钱一个月9000元，单班份子钱一个月5400元。

　　“2015年每天跑够十几单，就有上百元的补贴，一个月能挣两三万。”说起那段“好日子”，徐浩的神情也兴奋起来。

　　“补贴高，还不愁没单子，唯一担心的就是乘客打低分，影响收入。”徐浩介绍。

　　2016年滴滴与Uber合并后，对司机的补贴逐步取消，考核和奖励细则也多次变动。

　　一个明显的事实是，徐浩的工作时间在加长，收入在下降。

　　下午1点，徐浩从北京大兴的出租屋出发，到凌晨4点返回家中。徐浩在街上跑的时间超过12个小时，每周工作六天，休息一天。

　　“跑的时间长，一天也能挣四五百块，不过明显不比2015年，差不多打了6折。”

　　聊到“京人京车”的网约车新政，徐浩有些悲观。

　　“我不符合户籍要求，车型也不符合，以后车型门槛提高，我觉得这样下去跑网约车的人会越来越少。先看一看，实在不行就回家。”

　　目前，网约车新政的影响仍未可知。虽然徐浩的腰和颈椎在这两年已经落下了毛病，收入也在下降，不过他还在坚持。他拿出手机，给记者看了屏幕壁纸，“这是我女儿，今年5岁了。”

　　他笑着说，“再拉半个月就回家过年，今年多陪陪她。”

　　据艾媒咨询发布的数据，若新政落地，17.8%网约车司机会选择离开所在城市。

　　对于京人京牌新政，一位“老北京”网约车司机告诉新京报记者，要看政策具体执行，“新政执行了，我的车也要换。”

　　还有的司机师傅十分淡定，“先跑着呗，反正有5个月的缓冲期，什么时候滴滴不给派单了再说。”网约车司机何师傅和庞师傅告诉记者，滴滴方面一直在安抚他们“干吧没事”，他们俩把希望寄托在滴滴等网约车平台和政府再次协商上。

　　网约车新政征求意见稿推出后，滴滴曾公开表示，上海已激活的41万余司机中，仅有不到一万名司机具有上海户籍。上海、北京、深圳对车辆、司机门槛的规定，会让司机群体减少70%以上。

　　租“车+牌”的司机：

　　每月少赚2.2万

　　除了租京牌，很多非京籍网约车司机还选择了直接租京牌车。

　　“这辆大众迈腾是我押了一万元，3000多块钱一个月租的。”1月3日，来自河南的庞师傅告诉新京报记者。

　　新京报记者采访了解到，一块京牌每月租金为1000元，一年租金大约1万到1.2万元。但由于害怕被交警查，庞师傅和另一位外地网约车司机孟师傅均选择了直接租赁京牌车，而非车牌。

　　庞师傅告诉记者，和他一起跑网约车的还有三名河南同乡，他们三人在一起合租。网约车补助最高的时候，庞师傅们每天可以赚取超过1000元的利润，但现在，每天的利润只剩200至300元。若有自己的车，成本还能低一些，但加上租车的费用，全职做网约车已经不再划算。据此计算，租车开快车的司机每月少赚2.2万，已打7.5折。

　　新京报记者采访了解到，合伙租车开网约车曾是很多人的选择。有两位网约车司机曾每月花八千元“车+牌”租了一辆别克，一开始很赚钱，一个月赚几万，但滴滴对京牌车补贴取消后，赚钱越来越难，于是二人选择了退租。

　　新京报记者致电一家与滴滴公司合作的第三方租赁公司易到达，该公司的杨经理介绍，受新政影响，几乎已没有人再租车开快车了。“赚不到钱，而且滴滴的重心也偏向专车了，现在要租都是租专车。”

　　一开网约车的王师傅分析，“本来补助就少了，若新政落地，车6年就强制报废，一报废就得扔20万，新政还要求‘5座三厢小客车排气量不小于1.8L’，这样油耗也高。所以根本不可能再有租车干这个的了。”

　　影响1

　　部分符合新政的二手车已涨价15%

　　事实上，网约车新政的出台，也正在影响北京的二手车市场。

　　2017年1月3日，新京报记者来到北京花乡二手车交易市场。这是当地最大的交易市场，每天有上千辆不同规格、价位、款式的汽车等待顾客挑选购买。记者发现，此地也是网约车司机买卖二手车及租赁车牌较为集中的区域。

　　记者在探访时了解到，符合新政中对网约车要求的车型因“符合规定”，价格水涨船高起来，有的涨幅已达15%。

　　“这款车两三个月前来看才只要11万出头，现在没13万拿不下来。”一位正考虑买车的本地人余中华向记者坦言。他看中的是2.0排量的马自达睿翼。

　　当记者在另外一家车行查看一辆2013款福特蒙迪欧时，车行销售人员介绍：“2.0L排量，2014年底才上牌，只跑了4万多公里，基本就是新车，绝对符合专车标准。”在得知记者非北京本地人时，他同样推荐称，如今很多车主自用也选择符合新政标准的车辆，毕竟相对紧凑型车辆，这些车在品牌、外观和安全性上更满足车主需求，“开上街不跌范儿，就算不想要了，转手卖给专车司机也容易些。”

　　但当记者问及价格时，对方称这台车需要18万，而记者表示“2个月前才16万，以及瓜子二手车平台价格为15.5万”，对方解释价格较之以前确实有所上涨，并不耐烦地说道：“价格少不了，最多送点脚垫、香水等礼包。”

　　提及如今市场中主要散户卖家时，他回应称，绝大多数都是曾经的网约车司机：“卖的都是些紧凑型车辆，几乎没什么人要。”

　　记者向其中一位卖家陈先生咨询时，对方坦承确实是之前开网约车的司机，因为此前政策对车辆并无太多要求，所以买了辆荣威350来跑滴滴快车。如今新政出台后，尽管车辆轴距达到规定中2650mm的要求，但排量却只有1.5T，未能达标。加上自己并非京籍户口，干脆卖车变现。

　　“做这行的越来越少了，前几年才入行的时候群里面还有30多个同行，现在就剩下14个人了。但都不是北京本地的。”陈先生无奈地说。

　　影响2

　　“快车”涨价 出租车回暖

　　作为颠覆者出现的网约车是出租车最大竞争对手，而网约车新政也让出租车生意开始回暖。

　　“以前除了上下班早晚高峰时能拉上乘客外，其余时间很少看到路面有举手打车的人。但这几个月打车的人明显多起来了。”一位出租车司机向记者表示，“我们肯定希望新政越早落地越好。”

　　记者所接触到的出租车司机师傅对于网约车新政反应大体一致：“早该如此了。”

　　1月4日，新京报记者在北京体验网约车服务时，发现如今网约车费用已逐渐开始和出租车价格相近，而专车费用则更是高于出租车。

　　在滴滴补助减少以及京牌京籍的新政下，记者体验到：网约车或正在减少。此前记者用滴滴基本上一两分钟就有司机接单，但现在都要等5分钟以上。

　　三胜咨询研究员陈盛华认为，网约车真正落地后，如果政策不允许外地司机合法驾驶网约车，他们需要生存，很有可能继续违法搭载客人，或去开黑车。

　　“没办法啊，如果5个月过渡期后还不能开快车的话，就只有跑黑车了。”在调查中，一位快车司机无奈地向记者表示：“租了一年的车牌，现在如果退的话肯定亏了，再怎么也要将这一年用完吧。”

　　影响3

　　捆绑京牌成为二手车一大卖点

　　四川籍网约车司机郑涛上个月才将自己的汽车连牌转卖出手。2015年底他曾以12万“车+牌”的套餐价在二手车市场购买了一辆三厢福克斯车，用以从事滴滴快车营运。

　　“当时在选择车牌交易方式时，就倾向于买，而非租。”郑涛回忆道。

　　郑涛最开始打算租车来跑滴滴，但后来在同行处了解到租车不仅每个月需要缴纳4000元租金，而且在还车时极其麻烦。如果车辆出现任何事故，以及行驶记录上出现任何不良记录，租车公司都会扣取相应保证金。

　　再三思考后，郑涛买了一辆已有3年车龄的二手福克斯。

　　对于车牌，郑涛同样有自己的打算：“租车牌每年都得给12000元，如果是‘买’的话，则是8年5万元。我肯定选择后者啊。”

　　更重要的是，如果“买车牌”的话，其中还有利益漏洞可钻。

　　新京报记者在调查时了解到，车牌租赁主要为2种途径。一种是短期租赁，即出租方将闲置车牌出租给需要北京车牌的承租方。另一种方法就是背户买断，即承租方支付一定费用，买断车牌所有人一定年限的车牌使用权。

　　“没办法啊，你要干网约车司机，最好用京牌。”郑涛无奈地说：“不管是租还是买，都存在同样风险。毕竟车牌是对方的，也意味着你的车也是对方的。出了事谁都说不清楚。”

　　但之所以选择“买车牌”，不仅在于价格相对便宜，更在于“车牌能够二次交易”。在和同行交流时，郑涛发现在使用车牌的这段时间里，由于不受法律保护，自己可以将车牌进行“二次转手”。但这种买卖必须是连车带牌一起销售，否则无法将车辆和车牌“剥离”开来。而其中手续并不复杂，只需和新买家到相关公证处进行简单登记认证即可。

　　果然，2016年11月，当郑涛得知北京对网约车做出调整时，他当即将车挂在二手车市场朋友的店里委托销售，并在不到1个月时间，就以11万的价格出手。

　　■ 反应

　　滴滴扶持专车发展 租车公司主推专车租赁

　　在滴滴出行APP“司机招募”页面中，只要填写简单的个人资料，就可以申请“无车全职司机”，滴滴会联系合适的汽车租赁公司解决司机无车的问题，易到达就是与滴滴合作时间最久的汽车租赁公司之一。

　　据易到达介绍，其现在提出，从2017年1月1日起把公户车数量增至8000，目前，公户车在派单上相比私户车将有所倾斜，而且滴滴会给予专车司机快车司机无法享有的补贴，滴滴在扶持专车。

　　一位开滴滴专车的师傅向新京报记者介绍了一些倾斜政策，快车不能接机场的单，只能专车接，专车早上接单有奖励，早高峰时期，滴滴专车司机有接第一单20、接第二单再给20的奖励。杨经理表示，一般专车司机一天能挣500到600元。

　　记者致电滴滴客服，其表示，专车司机每公里的起步费高，相比快车有订单优先倾斜，但具体的优惠及补助根据服务分不同也有不同，一般服务分在90或95以上奖励最多。

　　“三个月前，北京有100多家汽车租赁公司为滴滴提供快车和专车的车辆租赁，但截至目前，和滴滴合作的租赁公司数量锐减至24家。造成这样的结果，一是因为新政，二是滴滴正在整合和他合作的租赁公司，不再与配合度不高的或者实力不够的租赁公司合作，我们公司就分到不少原本在其他租赁公司租车的滴滴师傅。”杨经理介绍了滴滴在整合合作租赁公司的最新动作。

　　对滴滴是否已将经营重心转向专车市场，新京报记者向滴滴官方人士求证，其表示，不便对此回应。

　　■ 小贴士

　　京牌租赁或买卖协议无法律效用

　　“京牌租的话一个月一千，买的话4万、5万的都有，随时来随时有。”1月3日，记者向一位专职车牌租赁销售的工作人员咨询时，对方介绍说，只需拿身份证就可以办理，且没有任何风险。

　　京牌难摇易租，催生出了租赁车牌的地下交易。

　　律师表示，由于车牌的出租或买卖行为本身就不受法律保护，因此私下里签的免责合同也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对于车牌出租方或卖方而言，如果承租方出现交通伤亡事故，出让方可能要承担事故责任。法律规定，发生交通事故后属于该机动车一方责任的，由保险公司在机动车强制保险责任限额范围内予以赔偿。不足部分，由车主承担赔偿责任。

　　对于车牌承租方或买方而言，由于车辆是属于车牌出租人名下的，因此一旦车牌出租人将车辆物权变更、转让或消灭，或者车辆被处分时，就会被扣押，很可能面临车钱两空的局面。如过车牌出租人出现经济状况恶化，无法偿还拖欠债务时，车辆甚至有可能被法院强制执行拍卖。

　　B06-B07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覃澈 罗亦丹 王全浩 实习生 杨砺